“你说山区的孩子最需要什么?”谈起感受,张君达很直白:“穿得暖?这么多年没保暖,他们也都活下来了。吃得饱?很多地方有了营养午餐,这也不是最急需了。他们最需要的是好的老师。没有好的师资,他们永远走不出大山。”
他拿出一张拍自路上的照片:一个女孩背着比成人还高的木柴,躬着的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你看她的眼神,沉重、无奈,令人心疼。”然而,要破解这道难题谈何容易。大凉山不乏支教志愿者,但艰苦的条件让很多人热情而来、半途而废。
“我不会依赖热情。一定要持续,不持续就没有意义。”从2011年起,张君达就开始构想一个完整的支教计划,他想到了“珍珠生”。
2008年,退休台商张君达从台湾知名人士王建煊手中接下基金会理事长的重任。那时,“捡回珍珠计划”刚起步。他出钱又出力,在他手中,基金会已累计捐 助23800多名“珍珠生”。从2010年起,喜报频传,“珍珠生”几乎百分百上了大学。2014年,第一批“珍珠大学生”就要大学毕业了。在“拼爹”的 年代,基金会筹建“珍珠生人才银行”网站,为“珍珠生”求职提供帮助。与此同时,能否让这些资质优、能吃苦的“珍珠生”到山区支教呢?
在北京、上海、成都等地举办的十余场“珍珠大学生”联谊会上,基金会邀请王颖,一个在大凉山区支教过半年的四川女孩,讲述亲历:吃水要自己挑、房子漏雨还 会漏雪……听了介绍,“珍珠生”们在随后的问卷调查中,大部分选择了“愿意支教”——因为可以回馈社会,因为公益实践是人生好经历。“在收入上,他们大多 选择的是每月500元以下。”张君达感动又欣慰。
虽然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基金会已经行动起来。有着30多年经商经验的张君达想得很细。 支教需要学校、当地政府的配合,他们先找到一所合作学校。支教生将分成3至7人一组。团队式支教,可以彼此照应,有问题也能讨论。每个人支教时间不能太 长,“一年就好,住在山上,让女孩子嫁给谁?”支教结束,基金会要帮他们找工作。对这些学生,企业一定青眼有加。张君达透露,一个上海企业已经表示,他们 不但愿意接收支教生,还愿意捐助他们支教的费用——每年每人约17000元左右。
不出所料,各方对“珍珠生”支教计划一片好评。张君达兴奋中不乏清醒:“第一年,一定要小心翼翼,不跌死就不错。如果在试点学校成功,再考虑复制到昭通、甘孜、丽江等其它地方……”
张君达说自己最大的优点是“勤快”,勤跑,也勤于动脑。“做基金会也要有创新、有前瞻性。”他坦言,随着国家实力增强,符合条件的“珍珠生”越来越少, “今年我们已经考虑要缩减一些沿海地区的名额,向西部、偏远地区倾斜。或许再过些年,就没有多少需要帮助的‘珍珠生’了,那时我们做什么?”
2012年3月,在大凉山区实地调查时,他发现,山区仍然重男轻女,小学五六年级,每个班女孩子就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个。5月,基金会与布拖县一所学校 合办了两个女童班,资助她们完成小学6年的生活、学习。他们聘请生活老师,从叠被子、刷牙教起,张君达说,“女生教育很重要,不是有人说吗?‘改造一个男 人,改变一个人;改造一个女人,改变一家人。’”
2012年12月的一天,天寒地冻,张君达一行风尘仆仆,突然出现在布拖的合作学校里。校长听到消息,从外面匆匆赶回时,张君达和工作人员正在清点“女童班”的人数,算床位、算被子。
事后,张君达语带狡黠,“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我会突击检查。”他比一些企业老板还强调品质,强调监督机制,“监督不到,宁可不做。信任对基金会更重要。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你就完蛋了。”
“捡回珍珠计划”起步时,张君达每年从北走到南,和新招收的“珍珠生”一一面谈,有时间还到学生家中访问。一旦发现有学校招收的“珍珠生不符资质”,立 刻缩减合作人数。而他也与合作学校约定,不吃饭,除了在食堂与“珍珠生”餐叙外,他会自带方便面。他说,吃饭就免不了喝酒,“带着酒气怎么见学生?”实际 上,还有一个好处他没说,不吃请,也就没有却不开的情面。
“人生不能规划。”张君达说,退休时,根本没想会走上这条路——一年超过150张的机票或车票;跑山区,坐车“颠到死”,走山路,“上山十步一歇,下山一路摔”……比起那些打打高尔夫球、到世界各地旅游的朋友来说,他简直是自讨苦吃。
为什么还乐在其中?张君达用台湾音乐人陈志远作曲、赖声川作词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树在》做了回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请你望远处看,我的孩 子,安详的田园会给我最大的欣慰,和平的大地,是我最大的安息……”对他来说,“珍珠生”就是他种下的一棵棵小树,他更希望“珍珠生”们未来也都能成为种 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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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回珍珠计划
专门资助品学兼优寒门之子的助学计划,喻指失学的他们如遗落在尘土中的“珍珠”。由台湾知名人士王建煊发起。2007年至2012年,基金会与大陆111所高中合作,设立463个珍珠班——学校为“珍珠生”免学费、住宿费,基金会为每人每年提供2500元生活费。